【终章】
听着自己的重孙女一直哭,急得团团转,也顾不上许多,一掀帘子就进来了。猛不丁看到孙子孙媳正在亲嘴,老脸一臊,赶紧又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顾荃,那疲惫的清澈眼眸中,全是惊疑之色。
为什么孩子都生了,还是不能补充新鲜的生命力?
裴郅看出端倪来,两指一伸,搭在她的脉搏处,“并无异样。祜娘,你自己感觉如何?”
她有些打结的脑子渐渐理清思绪,缓缓地躺回去,静心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除去身体的累与倦,似乎并没有那种体力流逝之感。
产婆抱着已经处理好的孩子,低着头上前,“大人,夫人,恭喜你们喜得千金。”
裴郅顾不上去接孩子,幽沉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妻子。
产婆心里打着鼓,还当他是不喜生的是女儿,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婴儿的啼哭将顾荃的思绪唤回,她急忙对裴郅道:“你快……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裴郅这才接过孩子,动作和身体都十分僵硬,仅看了一眼,注意力又全在她身上,“祜娘,你可有什么不适?”
她凑过去,看着襁褓中红彤彤的孩子,心下一软的同时,又生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期望,“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夫君,你说,我会不会是真的好了?”
皱着小孩子的婴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哦”了一声。
“你听。”她惊喜过望,“我们阿要都认同我的话。”
裴郅僵硬着身体,一手环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抽出另一只手去,再探她的脉搏,眸色仍旧幽深,眼尾却有些泛红。
“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好了,我们的阿要,是什么都要的要,也是解藥的藥。”
“阿要。”
顾荃念叨着女儿名字,与他十指相扣。
所以老天还是善待了她,她的男人是她续命的药,让她得以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她的女儿,竟然是她真正的解药。
“夫君,有你,有阿要,我真幸运。”
裴郅抱着孩子,与她靠得更近了些。
“有你,有阿要,何尝不是我的幸运。”
这是双向的救赎,你救赎了我,我救赎了你,他们结合在一起,生了情根,发了芽开了花,还结了果。
如此,才是圆满。
十六年来,他应该在门外徘徊过很多次,像个被回忆遗弃的人,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孤独地孑然在风雪中。
他抚摸着那些布着刻痕的树干,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地描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头朝正屋望去,脚步沉重地缓缓上前,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将门推开。
顾荃跟着他,第一次进到这间屋子。
一应布置雅致精妙,桌上金边玉瓷的茶盏并没有摆放齐整,而是有一只就搁在桌旁,似是主人才刚刚用过。
绕过八面的绢纱繡花屏风,再掀开一道珠玉垂帘,是精美华丽的内室。朱漆金锁的檀木床头柜上,轻纱遮盖着针线笸箩。
笸箩内,还有未完成的繡品,上面绣着蝙蝠吉祥纹,绣工看着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点拿不出手。
“小时候,我所有的衣服都是这种绣纹。”裴郅将那绣品拿起,仔细地端详着。
他清楚记得,自己还曾被赵瑾说过衣服丑。
“母亲必是很疼你。”顾荃道。
如今她怀了孩子,越发能体会一个当母亲的心。
或许那将身上的毒逼到腹中胎儿体力的事,当母亲的事先并不知情,而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实被告知。
“我知道的。”裴郅声音低沉,“她愧疚,她自责,她经常偷偷哭。”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原因。”顾荃从身后抱住他,“是赵颇的贪欲成了魔,他想得到那些东西,想占有裴府的一切,他才是万恶之源。”
“他希望我父亲是个孤家寡人,无妻无子。后来又想让我也成为那样的人,如此一来,他便能顺理成章将自己的骨肉过继到裴府,光明正大地继承这一切。”
“假仁假义!”顾荃不无后怕是想着,如果他们没有尽早揭穿事实的真相,恐怕她就是下一个被对付的目标。
那个赵颇,看着面软心软的,没想到心肠如此之黑。
“好在我们把他找出来了。”
死去的人,应该也会瞑目吧。
如今方婉和花长乐也都被找了出来,再也没有要在暗处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防不胜防地恶心膈应人。
两人出了内室,到了正堂。
正堂的当中上位,一桌两椅,裴郅拉着她的手,先让她入座,然后自己跟着坐下。他们静静地坐着,坐实一府之主的身份。
残阳西下,一层暖色的金光洒进屋子,不多时消失不见。
他们的手不知何时握在一起,紧紧地交缠着,似是约定好下半辈子的风雨同行,不离不弃。
*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