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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哥儿病了。

  小孩本就多病,这倒不稀奇,只是苏甄儿也病了。

  她吹不得风,整日里躺在主屋内休息,每日里都等着战场那边传过来的信件。

  春去冬来,苏甄儿的病渐渐好转,天气又开始阴冷。

  院子水缸里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细碎的飘雪带着雨水簌簌落下,悄悄覆满半座姑苏城。

  苏甄儿趁着身子好转,去了一趟寒山寺祈福。

  从前苏甄儿不懂母亲为何喜欢待在寺庙,现在她明白了。当命运袭来,无力可使的时候,唯有让心安定。

  天气愈发冷了,苏甄儿想,这几日应当是姑苏城最冷的时候。

  她回去的路上还在盘算着怎么将过冬的袄子给父兄寄去,其实之前就已经试过,只是战场那边的路难行,始终不达。

  还没算计好,金陵那边传来消息,皇帝驾崩,留下遗诏。

  远在战场的父兄来不及回一趟姑苏,又前往金陵。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明里暗里追截遗诏。

  今日的风冷到了骨子里,苏甄儿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被吹开了。身体僵冷的她坐不住了,抱着汤婆子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敲打她的窗子。

  苏甄儿睁开眼,看到一只白鸽站在窗台上探头探脑。

  苏甄儿一瞬起身,赤足走过去抓住那白鸽,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书信。

  书信背面印着鲜艳的芙蓉花。

  正面寥寥几语,令人心颤。

  英国公携子命丧江口。

  苏甄儿身体虚浮地伸手扶住身侧的桌案。

  雷霆雨露,皆是命运。

  我命由天不由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榻上。

  她努力呼吸,却喘不上气,双耳嗡鸣,听不见声音,直到绿眉端着水盆进来,看到面色惨白的她-

  苏甄儿又病了。

  她开始做梦。

  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母亲,也看到了父兄。

  她不愿醒来,她听到身边奶母在跟医士说话。

  “小姐她从小体弱,亏得夫人细心爱护,也如寻常孩童一般长大了。夫人去世之后,小姐大病一场,旧疾复发,刚刚养好,公爷和世子却又……”

  奶母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哭诉。

  绿眉也跟着呜呜的哭。

  苏甄儿这一病,便是半月,直到前方送来了她父兄的衣冠。

  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么湍急的河流,连打捞都捞不起来,唯独河边落下一枚玉佩。

  那是英国公的玉佩。

  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听说是那位鬼面流民帅捡到的。

  苏甄儿躺在床上,摸着玉佩,看到替她端来汤药的奇哥儿。

  她撑起身体,替奇哥儿将玉佩系上。

  “阿姐,今后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奇哥儿还不懂死亡的含义,他只是看到别人哭,也忍不住跟着闷声哭。

  苏甄儿抬眸看向奇哥儿,伸手抚了抚他苍白的面颊,“是。”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天气太冷,苏甄儿的病始终不好,虽然她吃喝一切正常,也在学着梁氏的样子努力料府中事务,但只有绿眉知道,她家小姐有多辛苦。

  屋内弥漫着厚重的药味,看到又是一夜坐到天明的小姐,绿眉伸手捂住口鼻,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听到动静,苏甄儿转头看向绿眉,“绿眉,我好害怕,天又亮了。”

  说完,苏甄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

  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生命太长,她的痛苦像无限循环的日月,无穷无尽,她在这世间煎熬。

  她知道,她必须要熬过去。

  可是好难,太难了。

  原来人要活着是这么难。

  “咕咕……”

  白色的信鸽敲击窗台,苏甄儿垂目,抬手。

  窗台被打开,白鸽跳进来。

  它脚上绑着密信。

  苏甄儿安静看着,良久之后才抬手取下,却并不看,只是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将白鸽放飞。

  绿眉上前,照旧将这些密信处。

  自公爷和世子去后,小姐就不看这些东西了。

  绿眉拿起之时,上面的绑绳一松,密信舒展。

  不小心看到密信内容,绿眉神色一顿,继而惊喜道:“小姐,有人在追杀肃王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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