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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穗很喜欢,她利索地收下,嘴甜地道谢,腿很勤快地跑上跑下,为他们拿来筷子端来饭。

  杜甲为了甩掉追兵日夜兼程逃了五天,从独松关逃到常熟又逃到平江城,这才艰险地捡回一条命。他饿狼似的用鸡汤泡饭,连汤带饭吸溜一碗才感觉活过来了。

  “大哥,我再给你盛一碗。”丹穗伸手。

  杜甲把碗递给她,听她脚步声下去了,他正色问:“你从平江城逃出来的?出什么事了?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韩乙简洁地说一下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也提了一嘴丹穗的身份。

  “你认真的?”杜甲往外撇一眼,他不可置信道:“你带上她,打算寻个安稳的落脚地住下?不再四海奔走了?”

  “认真的。”韩乙回答头一个问题,接着再说:“她愿意随我行走江湖,我在外做事的时候,她在家里等我。”

  “天真!愚蠢!”杜甲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听着脚步声上来,他也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这世道,你带个女人在外面奔走,不是你害死她,就是她拖死你。”

  “不要你管。”韩乙还是那句话。

  丹穗端饭进来,她当做没听见舱内的对话。

  韩乙给她挟个鸡腿,说:“你多吃点,吃饱了去睡一会儿,今天有我大哥同行,你不用担心什么了。”

  丹穗“嗯”一声,她埋头吃饭,不闻不问。

  “你从哪儿过来?”韩乙问。

  “独松关,到了上海镇我就下船,我们各走各的。”杜甲不想沾染上他的麻烦事。

  “行。”这会儿韩乙心里见到故人的欣喜也散尽了。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打听。

  “胡虏大军快打进临安了,该死的朝廷还一心求和,快要亡国了。”杜甲咬牙切齿道。

  韩乙沉默许久,杜甲也沉默下来。

  一顿饭没滋没味地吃完,丹穗收走碗筷,兄弟俩对坐片刻,杜甲扬一下下巴,说:“躺回床上去,别勉强了,你媳妇要心疼死了。”

  一整顿饭,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后腰上,杜甲想看不到都难。

  韩乙压下嘴角,他脱下又染血的棉袍趴回床上,说:“带的有药吗?给我撒点。”

  杜甲丢给他一个瓷瓶,说:“自己动手,我累了,隔壁能睡吗?我去歇一会儿。”

  “你自己去看,我不清楚。哎,你之后还要去哪儿?你有没有安个家?以后到哪儿能找到你?”韩乙翘首问。

  杜甲当做没听见,径直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丹穗拎桶热水上来,见韩乙一个人趴在榻上,她喘着粗气问:“大哥呢?他要不要梳洗一下?”

  “不用管他,他有手有脚,想梳洗他自己打水烧水。”韩乙支起身,说:“你泡泡脚,上来睡觉。”

  丹穗瞪他一眼,她走到榻前,说:“趴好,我看看伤口。”

  韩乙把捂热的瓷瓶递过去,“大哥给的。”

  伤口又冒血了,昨晚的药白撒了,丹穗气得朝他背上打一巴掌,她拧帕子擦去血,头晕目眩地拔开瓶塞往伤口上撒药。

  韩乙疼得“嗷”地一声叫,这药真够烈的。

  “你活该。”丹穗骂,骂过了又呼呼吹气。

  敷上药,韩乙疼出一身冷汗,人都要虚脱了。

  丹穗用热布给他擦去汗,拉上棉被给他盖上,她用剩下的水泡泡脚也钻进被窝,照旧躺他怀里。

  “你大哥不喜欢我。”她平铺直叙地说。

  “我喜欢就行了,要他喜欢做甚,再说他谁都不喜欢。”韩乙搂着她,说:“别搭理他,他到上海镇就下船,不跟我们一起。”

  “明天就分别?要不我们也在上海镇住些日子?你不是说你们上十年没见过了?多相处些日子。”丹穗仰头问。

  “他不会跟我们一起,不过我们的确要在上海镇住些日子,胡虏打到临安了,我们等等消息。”韩乙说。

  丹穗没意见。

  她握着他手下意识帮他推合谷穴,嘴上问:“你大哥也随母姓?他叫甲,你就给自己取名为乙?他喊你黑二是怎么回事?你又不黑。”

  “我不黑他黑,他叫黑大,轮到我就是黑二。”韩乙捋了捋她的头发,斟酌着说:“我爹跟我们一样,也是个行走江湖的刀客,不过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常在花街柳巷行走,对女人是来者不拒,免不了会留下一些野种。我跟他就是其二,他长相肖父,经他娘相托,托行走江湖的人传信,他就被我们生父领走了。之后老东西就踏上寻找孩子的路,我是他领回去的第二个。”

  “还有第三个?”

  “嗯。”韩乙气息变得粗重,他含着恨说:“他只领不养,我们被他带回去就扔在一个破家里,他在家的时候教我们练武,厌烦了就走了,再回来就检查我们习武的情况,不合他的意就往死里打。”

  丹穗抱紧他,真可怜,比她活得还艰难。

  韩乙起了谈兴,他继续说:“我们没有吃的只能当小偷去偷,被逮到挨打,他知道了也打我们。唉,那时候像过街的老鼠,整个镇的人都厌恶我们,后来我们长大走了,还有人放几挂炮庆祝。”

  “你该死的爹死了吗?”丹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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