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再相逢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陈胜起身，低声对林薇道：“我去下洗手间。”
“嗯。”林薇点头。
陈胜走出喧闹的包厢，走廊里相对安静许多，只有其他包厢隐约传出的谈笑声。他沿着木质楼梯向下走，准备去一楼的洗手间。
一楼大堂比楼上更显热闹，散客区几乎坐满了人，人声鼎沸，碗碟碰撞声、谈笑声、服务员招呼客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陈胜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环境——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他即将走到洗手间门口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穿着“听松阁”统一米白色制服、围着深蓝色围裙的身影。那是一个女服务员，正端着一个盛满水杯和餐具的沉重托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过道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向一桌刚进来的客人走去。她的动作有些生涩，显然做这行时间不长。
陈胜的目光本是无意识地掠过，却在看清她侧脸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张低垂的侧脸……那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唇角……那被灯光勾勒出的、带着青涩却无比熟悉的温婉轮廓……
轰——！！！
大脑深处，仿佛有某个尘封了四十年的记忆闸门被狂暴地冲开！无数被刻意遗忘、被血与火掩埋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个同样嘈杂的大学城小饭馆！油腻的地板，嘈杂的人声，后厨飘来的油烟味……他穿着同样廉价的、洗得发白的服务生制服，笨拙地端着沉重的托盘，手忙脚乱。
是她，同样穿着围裙，带着温婉又有点无奈的笑意，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他手中快要倾覆的托盘，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呆子，托盘要端稳，水才不会洒呀……”她轻声的嗔怪带着笑意，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后来，每一次他端水，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他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在简陋却温馨的出租屋里，她系着围裙笨拙地煎着鸡蛋，他笑着从身后环住她的腰，鼻尖萦绕着油烟味和她发梢淡淡的清香……
产房里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看着他怀里的襁褓，眼中是初为人母的温柔与骄傲……
他穿着那身染血的“炎凰”驾驶服，最后一次全息投影在家人面前，年轻的儿子眼中含着泪却努力挺直脊梁，而她……
已是鬓角染霜，隔着遥远的星海，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哀伤与不舍，嘴唇无声地开合，他知道她在说：“回家……”
那围裙，那托盘，那指尖微凉的触感，那充满油烟味却无比温暖的“家”的片段。
在这一刻，与眼前这个穿着米白色制服、端着沉重托盘的年轻身影，残酷地重叠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声音——包厢里的喧闹、大堂的嘈杂、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
都在瞬间远去，世界只剩下那个小心翼翼端着托盘的身影，和脑海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前世记忆！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
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血液却在头颅里疯狂奔涌，发出巨大的轰鸣。
是她……
真的是她……
那个在他上一世平凡轨迹里，在同样充满烟火气的餐馆打工时相遇，用温婉和坚韧照亮了他整个生命，与他相濡以沫、生儿育女，最终看着他走向毁灭深渊的女人！
他重生回2080，改变了命运轨迹，踏上了截然不同的守护之路。
他以为过去的一切早已被彻底埋葬，被“拧断猎鹰脖子”的誓言覆盖。
可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在此刻，以这种近乎讽刺的方式，将那个被他亲手“抹杀”掉的过去，如此残忍地推到他面前？！
在这个同样充满油烟味和喧嚣的餐馆里，让她再次以服务员的身份出现？是轮回？是惩罚？还是对他彻底割舍过去的嘲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愧疚、撕裂般的痛苦、以及时空错乱带来的眩晕感，狠狠击中了他！
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记忆中那家小饭馆特有的油烟味，混杂着此刻“听松阁”里菜肴的香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眩晕感。
“阿胜？”一个带着关切和疑惑的清悦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林薇不知何时也走出了包厢，大概是见他久去未归，出来寻找。她走到陈胜身边，顺着陈胜那凝固的、近乎失焦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正将水杯小心放到客人桌上、直起身、露出完整侧脸的女服务员。那女孩很年轻，大概刚上大学的年纪，面容清秀温婉，带着点勤工俭学的青涩，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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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微微一怔，又立刻看向陈胜。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近乎破碎的神情，以及眼底深处翻涌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痛苦和惊涛骇浪，让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那眼神，绝不仅仅是对一个陌生服务员的注视。
“阿胜？你怎么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碰了碰陈胜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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