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宫文物异常震动
;“真正不朽的……” 苏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展厅的寂静,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了然,“是这匾额所承载的‘及第’之心,是这梅瓶所盛放的‘礼乐’之魂,是这青铜所铭刻的‘敬畏’之道。它们,不在冰冷的展柜里,不在故纸堆中。”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沉静,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宫墙,望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它们在人的心里,在人的行止中。有人记得,有人践行,有人传续,它们便活着,千秋万代,永不止息。”
秦振声怔怔地看着他,紧握的手无力地垂下。他脸上的激动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近乎失落的震撼与思索。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手机镜头还在无声地记录着。
苏明远不再停留。他对着秦研究员和周围的人群,微微颔首致意,如同当年在庆朝宫中对同僚的礼节,随即转身,迈着沉缓而坚定的步伐,独自一人,逆着重新开始流动喧闹起来的人潮,向珍宝馆的出口走去。
阳光被高大的宫殿切割成斜长的光柱,投下深深的阴影。游客的喧哗再次成为背景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他穿过一道道朱漆斑驳的门槛,走过一条条被无数鞋底磨得光亮的石板甬道。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独感,如同深秋的寒意,悄然爬上背脊。六百年的鸿沟,终究难以填平。刚才那奇异的共鸣,更像是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
行至养心殿外僻静的廊下,此处游人稍稀。苏明远停下脚步,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脚下。殿前铺设的“金砖”早已失去了昔日耀眼的金色,呈现出一种沉郁内敛的乌青光泽,被岁月和无数足迹打磨得光滑如镜。然而,就在他左脚前方不远处,一块金砖的边角处,一个极其微小的凹陷,突然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凹陷的形状……像一个小小的、不甚规则的半月牙?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苏明远几乎是踉跄着蹲下身去,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那块冰凉坚硬的砖面。指尖沿着那微小凹陷的边缘,细细地、反复地描摹着。
不会错!
庆朝皇宫的“金砖”烧制工艺极其严苛,但偶尔也会有极细微的瑕疵。他记得清清楚楚!殿试那日,他身着崭新的进士服,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垂首屏息,踏上养心殿前的丹陛。就在他即将迈入那决定命运的大殿门槛时,脚下曾极其轻微地绊了一下,靴尖不偏不倚,正磕在一块金砖边角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的半月形凹陷上!那一瞬间的失态带来的惊惶和懊悔,几乎让他魂飞魄散!幸而皇帝并未察觉。这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连同那日的紧张与荣耀,一起深深刻入了骨髓!
六百年的风霜雨雪,六百年的世事变迁,无数人来人往,这方小小的、承载过他瞬间惊惶与无上荣耀的金砖,竟还在这里!这微不可察的凹陷,竟穿透了如此漫长的时光,在此刻,与他的指尖重逢!
指尖冰凉的触感变得滚烫。那个早已被尘封的画面,带着当年养心殿内龙涎香的馥郁、金砖反射日光的刺目、以及御座上那道威严目光带来的巨大压迫感,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当年因为极度紧张而汗湿的中单紧贴着后背的黏腻感。
小主,
“苏明远。”
记忆中,皇帝那沉厚而带着审视意味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穿越六百年时空,轰然在耳边响起:
“汝为今科状元,才学冠绝一时。朕问汝,如何方能使吾庆朝之文脉礼乐,如日月之行,不坠于天,传诸千秋万世?”
彼时年轻的状元郎,心潮澎湃,立于御前,深深一揖,朗声答道:
“回禀陛下!文脉礼乐,非金石所能锢,非宫墙所能囿!其精魂所系,在于‘人’!以人载道,道不离人!有识之士,身体力行,薪火相传,则文脉自昌,礼乐自盛,虽沧海桑田,其神不朽!”
“以人载道,道不离人……” 苏明远喃喃地重复着当年自己的回答,指尖死死抵着那冰凉的凹陷。当年殿试的激越豪情,此刻品来,竟带着一丝宿命般的沉重与苍凉。
“妈妈,那个叔叔蹲在那里干什么呀?” 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带着纯粹的好奇,打破了廊下的寂静。
苏明远猛地回神。
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被妈妈牵着手,站在几步开外,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年轻的妈妈有些歉意地对他笑了笑,轻轻拉了拉女儿:“宝贝,叔叔在看地上的花纹呢,我们别打扰叔叔。”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还黏在苏明远身上,奶声奶气地说:“叔叔的衣服好特别呀,像电视里演的!”
年轻的妈妈笑了笑,低声解释:“那是古装。” 随即牵着女儿的小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好奇的目光如同温暖的小手,轻轻拂过苏明远身上那件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直裰。
脚步声远去。
苏明远依旧半蹲在冰凉的金砖上,指尖的触感清晰而真实。身后,养心殿沉重的殿门敞开又关闭,传来导游喇叭里关于“垂帘听政”的讲解片段;身前,更多的游客脚步声、谈笑声、拍照声,汇成属于这个时代的、生机勃勃的洪流,永不停歇地流淌着,从他身边经过。
那些穿着羽绒服、冲锋衣、牛仔裤的身影,那些举着自拍杆、戴着蓝牙耳机的面孔,那些说着他熟悉又陌生的现代汉语的声调……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各自的故事和温度,涌向这座象征着古老帝国的宫殿深处。
“以人载道,道不离人……”
苏明远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秋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阳光晒暖的尘埃味道,也带着无数鲜活生命的气息。他扶着膝盖,慢慢地、稳稳地站起身来。
日光斜斜地穿过廊檐,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影子旁边,是无数匆匆而过、形态各异的现代身影投下的、同样长长的影子。它们交错,重叠,又分开,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深不可测的、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