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仔偷拍四合院
密的狂喜,尖锐得刺耳。
苏明远握着折扇的手,僵在半空。墙外强光骤然熄灭,一阵慌乱的脚步和器物碰撞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胡同的黑暗里,只留下庭院中更深的死寂和灯笼光晕下他凝固的身影。墙头的爬山虎叶子在夜风中兀自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这荒诞的一幕。冰冷的荒谬感再次汹涌而来,比刚才更甚。他只是想拿一把扇子,何来轻功?这后世之人,捕风捉影的本事,竟比清朝市井中最爱嚼舌根的闲汉还要不堪百倍。一股深重的无力感,混杂着被彻底冒犯的怒意,沉沉压在心头。
这一夜,无人安眠。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艰难地穿透京城上空厚重的灰霾,吝啬地洒进四合院时,这座小小的院落已然被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紧紧扼住。院墙之外,不再是往日的市井喧嚣,而是被一种嗡嗡作响、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所取代——那是无数人压低的交谈、亢奋的指令、设备调试的杂音,以及快门偶尔失控发出的“咔嚓”脆响,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声浪。
苏明远推开雕花木门,缓步走到抄手游廊下。他今日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道袍,更显身形颀长。庭院里那棵虬枝盘结的百年枣树沉默伫立,见证过无数风雨。他目光平静地投向紧闭的院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和砖墙,看到外面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胡同。
李芳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他身边,一夜未眠让她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精心打理的卷发也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静音了却仍在疯狂闪烁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另一个更加猩红、更加滚烫、后面跟着一个深紫色“爆”字的新热搜:#苏明远 真古人?# 点开,便是昨夜墙头狗仔仓皇间拍下的模糊影像——光影混乱中,一个长衫身影姿态凌厉,手中折扇如剑般刺出。配文极尽耸动:“独家!苏明远四合院内显露惊世古武!疑似轻功!穿越者身份再添铁证?现场记者亲历惊魂一刻!”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李芳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的崩溃,“现在全世界都疯了!外面全是记者!长枪短炮!堵得胡同苍蝇都飞不进来!电话被打爆了!公司要疯了!合作方在解约!你告诉我,苏明远,你看着我眼睛告诉我!”她猛地抓住苏明远的手臂,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眼神里是最后一丝理智燃烧殆尽的疯狂和哀求,“你到底有没有病?是不是真的……这里有问题?”她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用力戳着。
苏明远的手臂被她抓得生疼,他微微蹙眉,却没有挣脱。目光缓缓从院门方向收回,落在了庭院中央那棵沉默的百年枣树上。枣树粗壮的枝干虬结盘错,表皮皲裂如龙鳞,深褐色的树皮沟壑纵横,无声地诉说着漫长的岁月。几片嫩绿的新叶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颤抖。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穿透了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和门外鼎沸的人声,落在了某个极其遥远而真实的地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深沉的缅怀,清晰地落入李芳耳中,也落入这院落的每一个角落:
“病?”他极淡地牵了一下嘴角,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苍凉,“李姑娘,你且看这棵树。”他抬手指向那苍劲的枣树,“它,是我祖父苏文正,于庆朝景和十八年亲手所植。彼时,此院尚在京师西城,院外亦无此等‘长枪短炮’聒噪之物。”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子,投入李芳濒临崩溃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李芳抓着他手臂的手猛地一松,像是被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惊涛骇浪烫到。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凉的红漆廊柱上,瞳孔因巨大的惊骇而急剧收缩,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苏明远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平静得让她所有关于“炒作”、“入戏太深”、“精神问题”的预设和辩解,都在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一个令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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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远不再看她。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隔绝了外面喧嚣世界的厚重院门。门外鼎沸的人声、相机的快门声、记者们亢奋的呼喊,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门板,也冲击着他最后一丝忍耐的界限。这方他祖父留下的、承载着数百年家族记忆的庭院,此刻竟成了囚笼。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孤独感攫住了他。庆朝已矣,山河巨变,连这最后一点故园的宁静,也要被这些后世之人以“猎奇”之名彻底撕碎践踏吗?
他闭上眼。祖父在枣树下教授《论语》的温和声音,父亲在书房挥毫泼墨的挺拔背影,母亲在廊下轻声哼唱的江南小调……无数早已沉淀在岁月深处的画面碎片般涌上心头,清晰得如同昨日。而门外,是另一个光怪陆离、充满窥伺与恶意的世界。
“不……”一声极轻的呢喃从他唇边溢出,带着决绝的意味。
李芳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尚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月白的身影倏然一动!
苏明远并未走向院门。他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又似一缕被疾风卷起的流云,朝着与大门相反的方向——内院深处那堵更高的后墙——疾掠而去!宽大的袍袖被风鼓起,猎猎作响。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理,流畅得宛如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极其微弱的足影,身影已在数丈之外。
“明远!你要干什么!”李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短促的嘶哑气音。
苏明远的身影已到墙根。那后墙高逾丈余,青砖斑驳。他没有丝毫停顿,更无借力攀爬之姿。就在身体即将撞上墙壁的刹那,他左脚在坚实的墙面上极其轻巧地一蹬,身体借力向上旋起,同时右足尖在另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缝上精准地再次一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协调与力量感。月白的袍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白鹤亮翅。下一瞬,他的身影已轻盈地落在高墙之上,稳稳立于墙头瓦檐。
墙外下方,似乎正有几个蹲守的狗仔。骤然看到墙头冒出人来,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镜头下意识地抬起。苏明远居高临下,目光冷冽如冰泉,只扫了他们一眼,那目光中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几个狗仔被这无形的气势所慑,竟一时忘了按下快门,僵在原地。
苏明远再无停留。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风中,瞬间便从墙头消失无踪。只留下墙内惊魂未定的李芳,和墙外几个兀自发呆的狗仔。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掠过他束发的丝带,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