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重圆,妻一双

  "红柳林的狼崽......"她嗓音像蒙尘的银铃被拭亮,"可还认得回家的路?"

  狼首灯爆了个灯花,顾远掌心的朱砂笔滚落在地。他不敢呼吸,生怕惊散这等了十年的星火:"当年那只灰耳朵的,上月叼走了我的护腕......"

  帐外偷听的阿古拉咳嗽几下,惊得姐姐躲回顾远背后。她故意将药碗搁在帘边石墩上,碗底压着张字条:"蜜渍梅子性寒,莫让她过子时用。"

  霜重之夜,顾远在阿茹娜榻边守到三更。当噩梦再次袭来时,他迅速将浸过安神香的帕子覆在她眼上:"不怕,我在。"

  阿茹娜攥着他半截衣袖呓语:"别烧阿娘的红柳簪......"顾远拔下束发银簪。

  "簪子在这里。"他将冰凉的银簪贴住妹妹掌心,"你摸摸,缠枝纹的第三处凸起,是乌兰姨娘亲手刻的......"

  晨光微熹时,阿古拉发现两人蜷在榻边睡着了。顾远的手仍虚虚护着阿茹娜耳侧,仿佛要挡住所有风雪。她默默将狼皮大氅盖在他们身上,离开了……

  雨水惊蛰日,顾远在军帐后辟出小块药圃。阿茹娜蹲在田垄间点种狼毒草,她将泥手蹭在他战袍下摆:"这里该种忍冬,与狼毒相克却相生。"

  顾远故意露出袖口破损处:"这件旧衣,原就打算裁了给你做药囊。"他翻腕亮出把金剪,刃口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当年阿娘教过,忍冬需在惊蛰第三日未时三刻下种......"

  阿古拉抱来药筐时,正撞见姐姐将额头抵在顾远肩头。她故意踢翻竹篓,惊飞的药锄柄上刻着新纹——北斗第七星的位置,嵌着粒从顾远箭囊拆下的翡翠。

  惊蛰后的晨露在狼毒草尖凝成琉璃珠,阿茹娜蹲在田垄间,缓缓将冰凉的掌心贴上顾远后颈。他正在捆扎忍冬藤的手一颤,藤条上未开的花苞簌簌落了满肩。

  "将军的甲胄该熏艾了。"她指尖绕着刚摘的蒲公英,轻轻扫过他耳后旧伤,"昨夜里,我闻到铁锈味混着血腥气......"

  顾远耳尖泛红,佯装去捉捣乱的云雀,转身时却将编好的花环扣在她发间。阿古拉抱着药筐经过,故意踢翻装种子的陶罐,转身离去。

  小主,

  申时军帐飘着松烟墨香,阿茹娜伏在案前描摹布防图。狼毫忽的一偏,在潞州位置画了只打滚的幼狼。顾远握着朱砂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汁沿着袖口滴落,在幼狼旁晕开似火的红云。

  "这里该设伏兵......"他笔尖点在狼耳处,却见阿茹娜蘸了青黛,在狼爪旁添了串小脚印。帐外传来金牧的咳嗽声,两人慌忙将涂鸦的图纸塞进战报堆,殊不知阿古拉早已临摹一份,夜里用银针绣成了帕子……

  亥时三刻,阿古拉独坐帐前。牛角梭穿过靛蓝麻线,织出北斗连珠的暗纹。她听着偏帐传来的银铃声,忽然将小指伸向牛角——疼痛让她清醒地想起,昨夜替姐姐更衣时,发现她贴身穿着顾远的旧中衣。

  "妹妹又在糟蹋好料子。"阿茹娜抱着药枕倚在门边,腕间银铃随呵欠轻响。阿古拉迅速藏起绣着顾远小像的帕子,转而抖开刚织好的护腕:"狼毒草汁染的,防蛇虫最......"

  话音未落,顾远捧着烫伤药闯进来。他目光扫过一旁的麻线,解下腰间匕首:"这玄铁刃柄缠线最是趁手。"刀鞘上北斗纹恰好与护腕的暗纹相合。

  雨水那夜,顾远在演武场教阿茹娜挽弓。他握着她的手引弦,"这竹弓的弦垫了狼绒。"他低头调整扳指,没看见阿茹娜将脸贴在他染血的护心镜上。

  "当年你说,要教我射落天狼星。"她反手扣住他腕间命门,这个擒拿招式还是七岁时他亲授的。狼牙箭破空而起,射落的却是挂在榆树梢的银铃。顾远接住坠落的银铃,铃舌里掉出颗风干的忍冬花。阿茹娜咬破指尖,将血珠涂在他心口狼纹:"以血为契,我要在你这里永远永住羽陵部的星光。"

  阿古拉在丹房捣药时,无意撞见顾远褪下战袍。他后背新添的刀伤蜿蜒如蛇,她却注意到肩胛处用金疮药画的小狼——正是阿茹娜涂鸦的那只。药杵重重砸在臼底,惊得窗外的惊帆马扬蹄嘶鸣。

  "这瓶七珍膏需每日......"她将药瓶掷向顾远,却在触及他掌心时陡然收力。瓶底刻着北斗纹的位置微微发烫,那里藏着根自己的青丝……

  谷雨前夕,顾远发现战甲内衬多了层软绸。玄色绸面上银线暗绣的忍冬花,在烛火下如星河淌过战痕。他抚过袖口处修补的针脚,那里藏着句契丹小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上弦月夜,顾远带阿茹娜登上烽燧台。他解下颈间狼牙链,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刻痕。阿茹娜咬断自己的银铃绳,将铃舌塞进他空心的狼牙。

  "把它挂在惊帆的辔头。"她睫毛沾着夜露,"当啷声最响时,就是我念你最甚。"顾远下意识抱住她,两颗心,越来越近……

  芒种前夜暴雨倾盆,顾远在军械库找到蜷缩的阿茹娜。雷声炸响时,她猛得咬住他手腕,齿痕深得见血,只见她眼含热泪,口中呢喃:"远哥,我怕,我怕,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妹妹护着我跑,他们他们要把我们姐妹卖到妓院......"他任她撕咬,任她颤抖哭泣,反手将母亲遗留的柳叶刀塞进她掌心,紧紧抱住她。雨停时,只见阿古拉站在水雾弥漫的门外,将绣着双狼逐月的嫁衣塞进门缝,转身时吞下了本要给妹妹的合卺酒……

  雨好似依旧鞭打着军械库的铁门,顾远握着嫁衣的手指节发白。阿古拉的绣工他再熟悉不过——狼眼处的金线掺了乌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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