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差

  "草民惶恐。"崔寻躬身接过圣旨,转身时宽袖堪堪拂过崔明月手臂,明月会意,悄然后退半步,靴跟在地上轻轻一碾,这是他们早约好的暗号,库房暗格里锁着三份染料方子,一份货真价实,两份要人命的陷阱。

  掌事太监皮笑肉不笑:"崔老掌柜深明大义,不如现在就把方子请出来?咱家也好回宫复命。"

  "公公说笑了。"崔寻抬手引路,"这等粗活岂敢劳您移步?明月,去把西厢房第三个樟木匣取来。"说着拇指在匣盖浮雕的缠枝莲纹上重重一按,崔明月记得,这是要用发霉朱砂方子的暗号。

  小太监要跟去监看,被崔寻笑着拦下:"女儿家的闺房,公公们进去怕是不便。"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半扇雕花窗猛地推开,露出崔明月惊慌的脸:"有、有耗子!"

  趁众人仰头张望,叶琛袖中滑出个油纸包,闪电般塞进崔伯手中。老掌柜指尖一捻便知是巴豆粉,当即佝偻着腰往后厨溜,待会儿奉茶,总得给宫里的大人们加点"料"。

  半柱香后,崔明月捧着描金匣子下楼,眼眶还红着:"让公公见笑了,方才那耗子足有狸猫大……"

  "无妨无妨。"太监一把夺过匣子,当众掀开验看。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辰时取露水,朱砂需陈年霉变者,以童子尿调和……"他嘴角抽了抽,这方子怎么看都像江湖郎中的偏方。

  崔寻适时解释:"公公明鉴,这霉变朱砂需得在蜀地阴湿山洞窖藏三年,京都的怕是……"

  "放肆!"太监突然变脸,"皇差当前,还敢藏私?"他一挥手,侍卫立刻按住崔寻双肩。

  崔明月惊叫出声,却见叶琛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三",这是第三套预案的信号。

  二楼雅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女子尖叫:"杀人啦!"众人齐刷刷抬头,只见个蒙面人翻窗而出,怀中抱着个青花瓷瓶,落地时故意将瓶底刻着"内府监制"的款识亮给侍卫看。

  "追!"侍卫队长脸色大变。那瓷瓶他认得,是去年波斯进贡的珍品,怎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鸡飞狗跳,等逮住那"贼人",掌事太监早被崔寻掺了药的茶催得腹痛如绞。

  最终,太监们带着那份发霉朱砂方子匆匆回宫。叶琛站在染缸旁,看夕阳将靛蓝染料镀成血色,轻声道:"该撒网了。"

  当夜三更,一道黑影翻进织造局后院。

  叶琛蒙面黑衣,靴底裹着棉布,落地无声。他摸到库房西南角,那里堆着今日刚送来的"秘方"原料,指尖掠过装朱砂的麻袋,果然摸到几粒硬块,凑近鼻尖一闻,是邹家特供的西域香料。

  "果然掺了东西。"他冷笑,取出个拇指大的瓷瓶,瓶中粉末遇水即溶,明日太后寿宴要染的龙凤呈祥缎,经此一泡便会褪色成灰。

  五更鼓响时,叶琛已回到锦绣庄。崔明月守着盏孤灯,见他归来才长舒一口气:"成了?"

  "明日且看戏吧。"叶琛展开染坊布局图,在织机位置画了个圈,"让绣娘们准备接活,宫里很快会送来一批'特殊'的料子。"他笑得像只狐狸,仿佛已经看见邹明德在牢里捶墙的模样。

  晨光初露,锦绣庄后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崔明月攥着染坊送来的急报,指尖发白:"宫里传话,说咱们的料子毁了太后寿宴,禁军已经在路上了!"

  叶琛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茶盏底粘着片紫苏叶,这是靖安公主约定的暗号,意为"按计行事"。他抬眼望向街角,果然见邹明德的马车正往这边来,车帘后那张脸笑得阴鸷。

  "姓叶的!你也有今天!"邹明德甩帘下车,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待会儿禁军把你押走,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死的!"

  话音未落,长街尽头黄尘滚滚。禁军统领许昭策马而来,却在锦绣庄门前猛地勒缰。黑铁面具下传出闷响:"奉旨查封锦绣庄,相关人等……"寒光乍现,剑尖突然转向邹明德,"邹明德勾结北狄,私贩紫矿,拿下!"

  "什么?!"邹明德踉跄后退,袖中滑出个玉瓶,正是装紫矿粉的容器。

  叶琛适时惊呼:"这不是西域紫矿吗?此物遇热生毒,邹公子带在身上是何居心?"

  许昭剑尖一挑,玉瓶落地粉碎,紫色粉末遇光竟腾起青烟。围观百姓尖叫逃散,几个体弱的当场晕厥。邹明德面如死灰,他明明把这毒矿藏在瑞锦轩地窖……

  三日前子夜,瑞锦轩地窖。

  黑影撬开铜锁,将十袋紫矿换成相似的红赭石。王五蹲在梁上冷笑,他可是叶琛从蜀地雇来的"梁上君子",最擅偷梁换柱。临走时,还不忘在真紫矿袋里塞了份通敌密函,落款正是邹明德。

  此刻,这份密函正摆在御书房龙案上。皇帝看着密函边角的水印标记,怒极反笑:"好个邹家,把手都伸到北境军需了!"

  宫中染坊,七十二口染缸热气蒸腾。叶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褪色的缎子浸入药汤,众人屏息间,灰白缎面竟浮现金线勾勒的图案,着实惊艳。

  "此乃北狄二王子的据点。"靖安公主突然现身,指尖划过红莲旁的小字,"三日前,许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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